昨天晚上9時40分，9歲的小學生才童童（化名）已經(jīng)睡了。他媽媽在電話那端細聲細氣向記者描敘著兒子過去的樣子。

    “他挺調(diào)皮，但很懂事，話特別多。”電話里傳出輕松的笑聲，“眼睛特別大，見了的人都想抱著親一下。”

    但接下來的語氣就不那么輕松了。她描述著現(xiàn)在的兒子：睡著時經(jīng)常半張著嘴，半睜著眼，呼吸急促。睡夢中經(jīng)常會忽然發(fā)毛，手，胡亂揮舞，“像是想抓住點兒什么”。

    這只是兒子行為異常的表現(xiàn)之一。如今，才童童面對外人，通常一言不發(fā)，“死死躲在被子里不肯出來”。他脾氣暴躁，有時候，爸爸媽媽說話聲稍大一點，他會突然爆發(fā)出一聲怒吼：“煩死了！”

    據(jù)心理醫(yī)生診斷，這是典型的受刺激后的病態(tài)，需要積極治療才有可能消除。而恢復時日尚不能確定。

    事情的起因，緣自6月30日那天的一場期末考試。

    當天，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建華區(qū)統(tǒng)一組織的期末考核已進入最后一天。在該區(qū)新江小學就讀3年級的學生才童童，被媽媽送進了第四考場。這場考試過后，快樂的暑假就要開始了。

    考試科目是英語。為防止考試出現(xiàn)不公，監(jiān)考老師一律來自外校。

    考試進行到一半時，兩名年輕的英語女教師走進第四考場。她們熱心地為監(jiān)考老師送來了冷飲。

    就在放下冷飲的同時，一名教師飛速地將幾張小紙條扔給了自己的學生。但情急之下，其中一張紙條投偏了方向，恰好落在才童童的腳下

    這一幕，被第四考場的不少學生盡收眼底。不過，只有才童童一人，為此付出了代價。

    考試結(jié)束后，才童童腳下的小紙條被監(jiān)考老師發(fā)現(xiàn)了。于是，這名班上年年的三好學生被叫起來問話。平時被爸爸媽媽教導不能撒謊的才童童，說出了自己當時看到的一切。

    隨后，目睹了這一幕的另外幾名學生，與才童童一起回到了自己的教室。班主任正在做總結(jié)。

    一切都表明，快樂的暑假就要開始啦！

    但，且慢！就在才童童的心已經(jīng)飛向暑假那一刻，3名教師突然闖進這間擠滿50多個孩子的教室。剛才進入第四考場兩名送冷飲的教師也在其中。

    她們目露兇光。其中一人開門見山大聲質(zhì)問：是誰向監(jiān)考老師說的？

    隨即，才童童被眾學生指認出來。他被從自己的第三排座位上叫起來，挪著步來到講臺邊上。

    這位三好學生，瞬間被一陣口水淹沒。他被怒斥為“缺心眼兒”。緊接著，這個9歲的孩子，被一名老師推倒在地。

    懲罰開始了：3名“靈魂工程師”，有的揪著他的耳朵從地上揪起來，有的“使勁打他大嘴巴子”、用腳踹他的上身。有一名倒是未動手，但一直在邊上怒罵助陣。

    才童童哭聲震耳。據(jù)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同學事后回憶，弄不清楚才童童當時的表情是憤怒，還是驚恐。待3名老師泄憤后離開教室，才童童才從地上爬起來，拖著塑料涼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。

    但懲罰還未結(jié)束。一名走出教室的老師又折回來，快步來到他的座位前，“狠狠地又給了他幾下”。

    自始至終，才童童的班主任就在一旁站著，“不發(fā)一言”。一切結(jié)束后，她宣布：放假。

    等在校門口的母親，遲遲不見兒子的身影，焦急萬分。很快，她從兒子同學口中獲知了真情。待見到兒子那刻，他“目光呆滯，一言不發(fā)地跟在身后，任憑怎么問也不開口”。

    她一氣之下沖進教室，語無倫次地質(zhì)問班主任。不久，校長和打人教師之一也出現(xiàn)在了教室。顯然，這名年輕女教師剛剛受到了批評。她字斟句酌道歉：“我還年輕，沒有經(jīng)驗，我錯了。”但這話給才童童母親的印象是“毫無誠意”。

    此事經(jīng)齊齊哈爾市媒體曝光后，市教育局迅速介入調(diào)查。10多天后，新江小學校長被當?shù)丶o檢監(jiān)察局進行調(diào)查，打人的教師一名被清出教師隊伍，兩人被解聘，同時被解聘的還有才童童的班主任。隨即，齊齊哈爾市建華區(qū)“整頓師德師風工作會議”的報道，高調(diào)出現(xiàn)在當?shù)孛襟w上。

    但這一切，才童童似乎并不知情。一個月快過去了，關(guān)于他上學的事以及今后在哪里上學，家人還不敢跟他提及。除了偶爾和父母說幾句話，這個9歲的孩子，“常常陷入沉默中”。有人來看他，“他會狠狠地拿眼睛瞪人家”。

    半夜里，才童童偶爾會哭醒。她媽媽常常徹夜難眠，有時在邊上守著他，邊看那張童稚的臉，心里邊嘀咕：今后到底該怎么教他——再遇到相似的事，是撒謊還是不撒？